仓央嘉措秘史:圣洁法王的流浪生涯
公元1707年,当六世达赖喇嘛罗桑仁青仓央嘉措离开布达拉宫,依从他的业因在北方开始流浪生涯时,福微德薄的西藏人民失去了他们的守护神“坚热斯”(观世音菩萨)。
西藏的黑夜开始降临了。
六世达赖喇嘛隐姓埋名,在近40年时间里,为激越的爱心所推动,对无依无怙的芸芸众生,犹如慈母爱抚患病的独子一般,发深远精微之菩提心,立宏广之誓愿,披无上坚忍之坚甲,一心为他们谋利造福。
在一次教化众生的说法会上,当他提起圣者米拉日巴的话“心不逃离,体奔何益?”时,想到了自己如同梦幻一样的过去……
1683年的一天,西藏南部门隅纳拉山下的宇松地区,天上同时出现了七个太阳,正当人们为这奇异的天相所震惊而惴惴不安之际,贫苦农民扎西丹增年轻的妻子次旺拉姆临盆分娩,生下了一个结实可爱的儿子。笃信宁玛派的父亲根据自己的经验,知道这不是个一般的孩子,喜悦的笑容顿时布满了脸庞。
在西藏,大德高僧的出生总是有种种瑞兆提前出现,而只有具备数世善业的人们才可以有幸一见。
1689年,刚刚6岁的男孩失去了父亲。母亲一人带着姐姐曲珍和他,继续着更加贫困艰辛的生活。
乌坚林村位于喜马拉雅山东段的最高山脉南迦巴瓦峰的南坡,雅鲁藏布江水由东北流向西南。这里不但是女神多吉帕姆的肚脐,而且是圣山公堆颇章所在地。
西藏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只要听到公堆颇章的圣名,就能逢凶化吉;只要看到公堆颇章的圣容,就能升入天堂。”
生在这一圣地的这个男孩,秉承他在尘世的命运,从幼年起,就成了放牛娃。他早出晚归,过着他艰苦、自由的劳作生活。亚热带河谷的自然风光,熏沐着他一颗自然、自由、诚恳的心。
他不知道,在他两岁的时候他的命运就已被认定。某一天,家中来了几位僧人,他们送来很多食物、茶和布料,临走时,将一条红色的护身结系到了他的脖子上。
这条护身结是五世班禅洛桑益喜大师所赐。这个男孩就是五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未来的六世达赖喇嘛。
原来,五世达赖喇嘛去世后的第二年,第巴桑杰嘉措根据密籍中的预言,暗自寻访到了转世灵童。因为五世达赖喇嘛密而未丧,于是,第巴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将转世灵童秘密控制在手里,等待时机成熟的一天到来。
许多年以后,当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为拯救无怙的苍生在大地上云游时,无意中在一位僧人的家中发现一只猴子。这只猴子见到尊者后忽而欢喜,忽而悲啼。察其缘由,尊者发现这是他的姐姐曲珍投胎的。这使他想起了幼年以及故乡,想起了那黄金岁月一件小小的趣事。
那天,六世达赖喇嘛正在村后一座向南的石山山腰和几个小孩一起玩耍,忽然姐姐曲珍寻来了。姐姐斥责他只顾玩耍不顾放牛。连哭带说的同时,她抓住达赖喇嘛脖子上系的护身结,把他拽到一块扁平的大石头上,翻来掉去一顿狠揍。因当时尊者裸着身体,所以前胸后背的体形都印到岩石上了。曲珍看到之后,懊悔不迭,才知道她殴打的弟弟不是凡人。
姐姐因为殴打菩萨而投胎成猴。这也是她的孽缘。她不知道,弟弟的一生也充满了动荡、颠簸和凶险。
1976年,第巴桑杰嘉措宣布仓央嘉措为五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派人迎请至拉萨坐床。
14岁的仓央嘉措途径朗卡子宗时,事先在此等待的五世班禅大师洛桑益喜与他相会。他拜班禅大师为师,并剃发受戒,大师为他取名罗桑仁青仓央嘉措。藏历十月二十五日,六世达赖喇嘛在布达拉宫坐床,开始了他的学习以及政教领袖的生涯。
六世达赖喇嘛在登上无畏狮子大宝法座之前,并没有严格遵守法律戒律的习惯,为了使他尽快与他的身份相一致,第巴为他制定了严格的学习制度。
当时的政治气候,表面较平静。仓央嘉措在第巴的严格监督下开始了学经生活。他的经师除了五世班禅大师外,还有几位高僧大德。仓央嘉措凭借自己的天份和努力,学习了大量经典,仅《丹珠尔》就学了三遍。近十年的时间,他已精通大小五明,并有医药、历算等方面大量著述。同时,不分派别,将格鲁、萨迦、宁玛等各种有成就的经典、密咒、教规悉数学习掌握。另外,在跳金刚舞以及射箭方面,他也是好手。
聪明的仓央嘉措到拉萨后不久就发现,第巴桑杰嘉措是真正的实力派人物,他一言既出,众人皆惟命是从。自己虽是政教领袖,但想将权力稔熟到他那个地步还差得很远。况且,蒙古王拉藏汗与第巴之间的权力斗争也愈演愈烈。第巴专权至此,不想让仓央嘉措涉及这些,一则担心由此荒废学经,同时也嫌他太年轻,没有能力与拉藏汗争锋。如此,仓央嘉措政教领袖的身份实际上空有其名。
这一方面给他带来了烦恼,无法继承五世达赖喇嘛的宏图大志,在政治上施展抱负以饶益众生;另一方面也给他提供了自由,他正好有了大量的时间精修密法,证悟殊妙之胜境。
此时的仓央嘉措,尚未生厌离之心。14年的农村生活使他具备了大量尘世生活的经验和对自然的热爱。雅鲁藏布江的涛声,培养了他对事物的敏感以及对韵律的把握;遍布西藏大地的民歌以及诗学的修养,培养了他诗歌的天赋。在他将近20岁时,他开始用诗歌这一简练方便的形式描写自己的修法体验:
“在那东方的山上,升起了皎洁的月亮。度母俊美的脸庞,浮现在我的心上。
心中爱慕的人儿,若能够百年相处,不亚于大海里面,采来奇异的珍宝。
已经是意马心猿,黑夜也难安眠,白日里又未到手,不由得心灰意冷。
用手写下的黑字,已经被雨水浸掉。心中没有写出的情意,怎么抹也抹不掉。”
对本尊的观想、修行之艰难与证悟之喜悦都被仓央嘉措在这些貌似情诗的诗中表现得惟妙惟肖,仓央嘉措以他的真诚、大胆以及才华,在僧俗的眼中成了一个风流倜傥,甚至放荡不羁的法王。但是持戒严谨的他实则与尘秽清静无染。在他以后的云游生涯中,他由持戒而形成的氤氲香气,浓烈入鼻,即使他混迹在乞丐群中,也让他人闻香而生疑。
仓央嘉措不理会别人的议论,他知道自己:
“天天有人做伴,从来未曾独眠;
虽有女子在旁,从来没有沾染。”
他沉浸在修行的快乐里。
1705年,第巴桑杰嘉措买通拉藏汗的内侍,企图毒死拉藏汗,不料被发觉。仓促之中,第巴集合西藏民兵,准备武力驱逐蒙古军队,而拉藏汗早已密调藏北和青海的蒙古骑兵前来助战。结果藏军被拉藏汗军击溃,桑杰嘉措被杀身亡。
事变发生后,西藏政局一片混乱。
拉藏汗一面委派阿旺仁青为新的第巴,协助他稳定局面;一面派人向康熙皇帝报告第巴桑杰嘉措叛逆经过,并以六世达赖喇嘛贪恋红尘、不守清规、行为放荡为由,奏请废黜。
拉藏汗有自己的想法。如今第巴以死,但他权力的阴影仍在,要想重新做到对西藏政教绝对的统治,必须要花很大的力气,将达赖喇嘛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
当他将自己的烦恼向身边之人说出时,他们为他献上了主意。街巷中人们议论达赖喇嘛风流倜傥,穿行于茶塘酒肆,近女色、吟情诗、悖行种种,何不以此名义奏皇帝废黜他呢?
康熙皇帝接到奏章后,知道这是拉藏汗与第巴权力之争的继续,对于拉藏汗,他不敢轻视,必须妥善解决此事。经过再三斟酌,他选派宫内一位精于相术的大臣入藏,察验实情。
公元1706年春天,拉萨出现了少有的寒冷。几场大雪使布达拉宫的金顶蒙上雪霁。六世达赖喇嘛新住的日光殿,也有厚厚的雪堵在门口。
早晨,值日的僧官禀报达赖喇嘛,有朝廷大臣来藏,可能是关于外界流传仁波切真假的事。尊者听后隐入深思。他一边喝茶,一边回忆起清晨禅定时心中出现的一首诗:
“从布达拉山顶上,
圣心所化光辉照四方。
我身化作一贤者,
到藏地北方再北方,
为度无怙苍生离孽障。”
他知道雪域的人们福德微薄,缘分将近,而自己接受北方所应调伏众生的时刻已到。受此业因影响,又因一些因素所支配,第巴和拉藏汗争斗不止,欲天恶魔也乘机而入,西藏黑夜将要到来了。
午后,朝廷大臣与六世达赖喇嘛在白宫相见,拉藏汗在旁作陪。大臣向达赖喇嘛敬献了哈达后,说明了此次前来的意图:“民间有人谎称尊贵的达赖喇嘛非真身转世,皇上闻听此说颇为苦恼。为了使愚氓之辈闭口息言,皇上特命我来探望尊者。希望尊者能以真身示现,也好让我对皇上、对百姓有个交代。”
达赖喇嘛初听此言,面露不悦之色。但他看到拉藏汗在远处用阴郁幽恨的目光看着他,于是明白,这一耻辱是无法避免了。他吩咐手下闲人退去,然后一件件脱去袈娑,裸体站在大臣和拉藏汗的面前。
大臣见此情景,急忙起身。他微迷双眼,在尊者前后左右打量不止。他闻到尊者身上散发出的扑鼻的檀香味,又看到尊者相貌俊美,体格健硕,躯体金光隐隐,无法长时间直视,心下已经明白。他躬身致谢,请尊者速穿法衣,并连声说道,“望尊者海涵,海涵。”
“这位大德是否为五世佛祖的转世,我固然不知,但从相貌体征看,绝对是一位非凡的圣者。”
康熙皇帝得到这样的汇报后,悬着的一颗心暂时放下了。但他知道拉藏汗不会就此罢休,必须再派钦差前去调解。
公元1707年,康熙的两位钦差因无法调解日益激化的蒙古王公和噶丹颇章之间的矛盾,只得自作主张将达赖喇嘛带离西藏,名义是赴京城谒见皇帝,实则是借机缓和第巴被杀后可能引起的更大的战乱。
但当一行人来到青海冬给错纳湖畔时,钦差却收到了皇帝圣旨,严厉斥责他们:“尔等将此教主大驾迎来,将于何处驻锡?如何供养?实乃无用之辈。”接此圣旨,钦差惶恐万分,进退两难。百般无奈之际,前来请求达赖喇嘛,要尊者或者逃走,或者仙逝,否则两人性命休矣。
尊者闻听此言,正言厉色道:“你们当时与拉藏汗是如何筹划的?此行我若不到京城,不见圣容,决不回返。”此言一出,那两人更是恐惧不安。达赖喇嘛顿了顿又说:“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加害你们。不如我一死了之,遂你们心愿。”
这天晚上,达赖喇嘛告别身边两位内侍,他对他们说道:“高贵的终归衰微,聚集的终要离分,积赞的终会枯竭。今日果然。由此无常,我心已生厌离。我的过去如同梦境,全似幻象。而今能够脱离羁绊,乃是三宝的慈悲。你二人当勤习苦修,除了一心为教法众生谋利,勿生他求!”
说罢两位内侍泪流满面,无限悲伤。
夜半时分,六世达赖喇嘛告别内侍,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向东南方走去。刹那间天摇地动,狂风骤起,茫茫大地,弥漫着无边无际的黄沙尘烟。这一年,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刚刚25岁。
他开始了他长达10年的苦行生涯。
从此在将近10年的时间里,六世达赖喇嘛隐姓埋名。先后到峨眉山、拉萨三大寺、尼泊尔、印度、塔尔寺、五台山、京城等地朝拜云游,为利益众生而苦行修持。
这段时间当别人问及他的身世时,他说:“我自幼浪迹在外,年深日久,父母乡土都忘怀了。”也曾有人知道一点他的事,跪来问他,他就说:“自己尚且不自知,你知道我是谁?”
在苦行修持中,他曾经挣扎在饥饿寒冷的边缘,也曾得过天花,遇过土匪、猛兽以及拉藏汗的捕捉。他拜不少上师学修密法,功力日渐增长。降伏过诈尸,到过人迹未至的雪岭,随手抛撒泥土杀死过恶犬……
公元1717年藏历二月,六世达赖喇嘛经过阿拉善王的衙门附近时,被霍秀扎格如格旗的一位智者挽留。王爷知道后邀请达赖喇嘛到王府中。王爷见达赖喇嘛便生出无限的欢喜信仰,随即向尊者顶礼,奉献哈达,领受摸顶。然后把尊者请到宝座之上,献上了香敬以及精馔美肴。
王爷开口讲道:“在我与格格的这块土地上,要请您做我们全体的上师。今生今世不要离开。更要请您保佑犬子长寿。”
达赖喇嘛应允道:“我既在蒙古地方居住,自然要做你们的法师,替你们一切人谋今生后世的利益,至于保佑你的公子,更是责无旁贷的了。”
1720年,六世达赖喇嘛应邀去青海色库寺,为寺院众僧解说《菩提道次第略意》,从此,他成为色库寺的总住持。
1721年,色库寺的属寺华锐藏区的石门寺恳请六世达赖喇嘛担任堪布。他答应了。
当六世达赖喇嘛到达华锐时,当地六部族、十三寺一千五百多名骑士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在盛大的欢迎宴会上,地方代表按当地习俗致了祝词。他说:“当年五世佛王赴北京时路过本地,曾为我们六部族十三寺院的僧俗众生满足了所愿的政教事务。今天尊者不辞劳苦,光临此地,又坐在过去坐过的帐篷里,如同金元宝滚到了我们门上一样,这说明我们有福份。正如俗话所说‘浆舵受苦,瓢勺享福’。虽然西藏十三万户遭厄难,但是太阳在安多地方升起来了。”
随后,举行了隆重的赛马大会。
当六世达赖喇嘛登上石门寺主法座时,彩虹出现,天鼓震响,出现种种瑞兆。华锐各地议论纷纷,惊奇不已。正在当地的汉人商贾们也说:“这是个真正的大仁波切,连天鼓都打响了。”
1724年,因青海湖畔丹增王与清廷抗衡,祸及藏区,石门等寺被中原军士焚毁了。
1727年在六世达赖喇嘛的指导下,开始了石门寺旁边新址上重建寺院的工程。
当时管辖石门一带的是岔口驿城堡的地方官。此人权高势重,反对建寺,今天建墙,明天拆毁。有一天甚至带人将刚刚建好的弥勒殿上的瓦也揭下来扔了。
六世达赖喇嘛见此情景,双膝落地,跪倒在那位官员面前,把那千百种功德修来的高贵的头颅抵到地上,俯首礼拜,口放悲声再三恳求,总算求得那位官员留下了佛殿,免遭拆毁。
那一天,所有的僧众无不潸然泪下,说道:“若不是尊者身披无上慈悲的坚甲胄,以无上精进的力量肩负起利益圣教和众生的神圣职责,驾临北方,关爱我们,那么我们为圣法和众生所负的重任真不知有何结果?”
那个地方官当天在返回城堡的路上,突然九窍流血,坠马而死。人们都说,这是他担当不起达赖喇嘛跪拜的缘故。
因为达赖喇嘛跪拜的缘故,岔口驿地区数年之内大山平川寸草不生,瘟疫流行,饿殍遍地,石门河水数年干涸,众生在苦海中忍受着煎熬。
曾经有一位喇嘛,侍候过仓央嘉措。他听说仓央嘉措仍然在世,疑虑不信。有一天,他携带五十余名僧徒在路上行走时,与达赖喇嘛相会。离十多米远时,便认出了尊者。他立即滚鞍下马,像一棵大树似的伏身下拜,无限悲伤,痛哭不已。尊者来到他的身旁,安慰他说:“你不要难过。我如今到北方,全是因为雪域的人们缘份已尽,也是我自己的孽缘所造成的结果,一点也用不着悲伤,我虽是这般光景,但对北方应调伏的生灵而言是具有不可思议的好处的。你应无限欢喜啊!”那位喇嘛听完此言后,起身向尊者献了哈达,一应僧众逐个上来参谒,并请求摩顶。
六世达赖喇嘛在多麦地区为了造福生灵,曾显示清净生相五百种及不净生相五百种,对一切有情俱发大乘菩提心。正如一世班禅大师所说:“怙主口中气,众生救苦药。两种资粮毋庸言,祈祷直上三界尊。”
1746年,六世达赖喇嘛在阿拉善举行了隆重的传召大法会,为有情众生消灾解厄,并做各种祈祷法事,足足有一个半月。
法会结束后,他对弟子阿王伦珠达吉说:“我心安了!”表现出无比欣慰的心情。
五月初八,六世达赖喇嘛圆寂,享年64岁。
达赖喇嘛圆寂后,空中出现彩虹,并有三道白色霞光通向西方,空中响起乐器声。
五月十五日,阿拉善发生地震,同时天空出现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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