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禅师有一次问大珠慧海禅师道:
“禅师!您平常用功,是用何心修道?”
大珠:“老僧无心可用,无道可修。”
道光:“既然无心可用,无道可修,为什么每天要聚众劝人参禅修道?”
大珠:“老僧我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哪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聚众?”
道光:“事实上你每天聚众论道,难道这不是说法度众?”
大珠:“请你不要冤枉我,我连话都不会说,如何论道?我连一个人也没有看到,你怎可说我度众呢?”
道光:“禅师,您这可打妄语了。”
大珠:“老僧连舌头都没有,如何妄语?”
道光:“难道器世间,有情世间,你和我的存在,还有参禅说法的事实,都是假的吗?”
大珠:“都是真的!”
道光:“既是真的,你为什么都要否定呢?”
大珠:“假的,要否定;真的也要否定!”
道光终于言下大悟。
说到道理,有时要从肯定上去认识的,但有时也可从否定上去认识的。如《般若心经》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这就是从肯定中认识人生和世间的;《般若心经》又云:“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这就是从否定中认识人生和世间的。大珠慧海禅师否定一切名句文身,不是妄语,因为否定一切,才是肯定一切。
有一次五台山隐峰禅师推着车子,搬运物品赶路,马祖道一禅师正好伸着脚坐在路中休息,隐峰禅师请求马祖把脚缩回去,以便让他的车子可以顺利通过,马祖却说:
“我只伸不缩。”
隐峰也不甘示弱的说道:
“我只进不退。”
两人相持不下,于是隐峰禅师不顾一切,仍然推车向前,结果辗伤了马祖禅师的脚。马祖回到寺里,立刻登堂说法,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头,对聚集的寺中大众说道:
“刚才是谁辗伤了我的脚,快站出来!”
隐峰禅师便走到马祖面前,伸出了脖子,马祖放下斧头说道:
“你肯定了的前途,毫无犹豫,三千大千世界你都可以走了。”
隐峰缩回脖子,向马祖跪拜顶礼,然后弯腰退走。马祖称赞道:
“能进也能退,才是真正法器。”
禅者的行为,初看都好像非常怪异。为了推车,怎可将老师的腿子辗伤?受伤的老师怎可用斧头报复?但师徒之间原来在以此论道说法。进,是肯定前途;退,是真正法器。看起来“能进能退”,都是禅者的大无畏了。
慧忠禅师有一次问紫璘供奉(僧官职称)道:
“供奉学佛多年,‘佛’是何义?”
紫璘不假思索,随口回答道:“佛者,是学悟之义。”
慧忠禅师进一步问道:“佛会迷吗?”
紫璘不以为然,忍耐着反问慧忠禅师:“已经成佛,怎会迷呢?”
“既然不迷,觉悟作什么呢?”
慧忠禅师的反诘,紫璘供奉无语可对。
又有一次,供奉在批注《思益梵天所问经》,慧忠禅师就说道:
“批注经典者,必须要能契会佛心,所谓上契诸佛之理,下契众生之机,才能胜任。”
紫璘不悦的答道:“你说的不错,否则我怎么会下笔呢?”
慧忠禅师听后,就要侍者盛一碗水,水中放七粒米,碗面放一双筷子。问紫璘供奉这是什么意思?
紫璘茫然不知,无语可对。
慧忠禅师终于不客气的训诫道:“你连我的意思都不懂,怎说已烃契会佛心呢?”
慧忠禅师的水米碗筷,已经说明,佛法者不离生活也,离开生活,则要佛法何用?紫璘供奉远离生活批注佛经,则离佛心远矣。
六祖大师云:“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犹如觅兔角。”希望参禅论道者,莫离“世间、人生、生活、本心”之外,另有所谈论也。
古代的禅师大德们,喜欢手持禅杖,作为领众的威信象征。禅师们的棒,不是用来时常打人的,只在研讨问的时候,有时轻轻表示一番,作为赏罚的象征。后世的宗门,以及学禅的人,若是在老师那里碰了钉子,受了批驳都叫它做“吃棒”。而“喝”便是大声的一叱,表示责罚的意思,和“棒”的作用是一样的。
有师兄弟二人一起至无德禅师处学禅,但于每次小参请示时,总例行似的老是吃棒,不管他们两人躲得多快,棒棒都落实的打在身上,无德禅师举棒之快与准,实在是百发百中。有一天,师弟就对师兄说道:
“我们来此参学多时,却老是吃棒,仍不能开悟,真想他去,可是要找一位比无德禅师有道行的禅师实在不容易。”
师兄也无可奈何,不过他建议道:“这样好了,以后我们小参问法时,我们就站在法堂外,不要进去,任凭禅师的棒再怎么快,也不至于打得到我们。”
于是,第二天师兄弟二人,就在法堂外恭谨的问道:
“请问如何是西来意?”
无德禅师大喝一声:“你两个慢法者!”
师兄弟二人一听到此喝,如雷灌耳,吓得屈膝下跪,不约而同的说道:
“想不到禅师的‘喝’比‘棒’更来得迅速而有威力!”
参禅求道,不可存侥幸的心理,亦不可求速成,看起来禅师一语能使学者开悟,但学者若无穷年累月的积聚功行,不说禅师一语不能给你开悟,即千言万语,甚至棒喝亦无功也。当然,积聚功行,棒喝亦能助其悟道也。
云居禅师在洞山良介禅师处结一草庵,独自专修,有一次连着十天都没有至斋堂用餐,洞山禅师非常关心,也非常奇怪,就特地召见他问道:
“这些天你怎么没有赴斋?”
云居禅师非常喜悦自得的说道:
“每天都有天神为我送食!”
洞山听后,很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以为你是个修行的禅人,原来只是个执着世间福德的庸俗之辈!明天再见吧!”
到了第二天,云居禅师依言拜见洞天禅师,洞山大声的呼唤云居的名字,他恭谨地回应。洞山突然问道:
“福德为最呢?证悟福德性为最呢?”
云居听后,哑然无语,他知道福德是有修有证的,福德性是无修无证的,原来他的修行已堕入到有法中去了,他怀着满腹的疑团返回草庵。
在庵中寂静地思惟着,他沈浸于寂静时,一连三天,天神再也不到庵中为他送食,但他获得了“禅悦为食”的无为法的境界。
修行的人,报感人天,虽然是可羡慕的,但福报一完,五衰相现(天人福尽有五衰:一、头上花委、二、腋下出汗、三、身上有臭、四、不乐本座、五、衣裳垢腻),仍不免生死轮回,故禅者不以世间荣辱为准,不以世间善恶为是,在荣辱善恶之外,能会禅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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